这坐落在静安寺附近热闹街头的房子,便是才女张爱玲的公寓旧居,当年的名字是爱丁堡公寓(Edingburgh House)。1939年,张爱玲与母亲和姑姑住在51室;1942年搬进了65室(现在为60室),直至1948年。她笔下妙趣横生的《公寓生活记趣》,说的便是这座大楼里的喜忧了。
“自从煤贵了之后,热水汀早成了纯粹的装饰品……梅雨时节,门前积水最深。街道上完全干了。我们还得花钱雇黄包车渡过那白茫茫的护城河……屋顶花园里常常有孩子们溜冰,咕滋咕滋锉过来又锉过去,听得我们一粒粒牙齿在牙仁里发酸如同青石榴的子,剔一剔便会掉下来”,她这样写道。
然而抱怨之余似乎还能体味到更多琐碎的乐趣,比如“下了一黄昏的雨,出去的时候忘了关窗户,回来一开门,一房的风声雨味,放眼望出去,是碧蓝的潇潇的夜”,再比如“提起虫豸之类,六楼上苍蝇几乎绝迹,蚊子少许有两个。如果它们富于想像力的话,飞到窗口往下一看,便会晕倒了罢?”真是妙趣横生,足以让人回嗔转笑的。毕竟,有什么好计较的呢,“长的是磨难,短的是人生”。
大街上过路的行人,但凡读过张爱玲的,路过时总会停下来看看,眼神中自然就有了点幽幽的味道。也经常看到些穿着入时的女孩子在这里拍照留念,想来也是对张爱玲推崇备至的。
如果轻轻推开虚掩的大门,就能看见昏暗门厅里坐着的电梯管理员,张爱玲经常提起的老式的奥斯汀电梯内,却漆上了刺眼的绿油漆。
电梯上到六楼,便是当年胡兰成求见张爱玲的地方。因为敲门不应,胡从门缝下塞进了一张纸条,一场孽源就此蔓延开来。
对于张爱玲来说,爱情只要欢娱静好即可,甚至不顾胡兰成正为日本人做事。当胡离开上海时,张对她说:你可化名张牵,亦可叫张招,天涯海角,总有我在牵你招你。而胡兰成似乎无意厮守终身。1946年11月,胡兰成悄悄回上海张爱玲寓所,住了一个晚上。第二天清晨便去张爱玲床吻别。她伸出双手紧抱着他,哽咽中叫了一声“兰成”,就再也说不出话来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。
在胡兰成离去之后,张爱玲坐拥旧公寓里的老时光而不能自拔,正像她曾对胡兰成说过的,在这里,“我将只是萎谢了。”
有人正打算把现在常德公寓楼下的一家餐饮店改建成一家咖啡书店,并在周边建设张爱玲文化休闲一条街,以弥补张迷来到故居无物可看的遗憾。这像是个美好的心愿,只是也许也远远背离了“人生的所谓生趣,全在那些不相干的事上”的张爱玲式的喜悦,且还不说更多的时候,她倒是愿意拿个大玻璃杯喝红茶。对于真正的张迷来说,这也未尝不是一种低估———他们要看一个心中的张爱玲,再平淡的房子,只要是原来的,都会有一种气场吧?从纽约、香港、台北,从无数个中国城市来到这里,他们宁愿亲自去走一走当年张爱玲提着搬运工人送来的几叠印刷纸,逃亡一般上楼的楼梯,也胜过坐在一个处处可寻的“小资”店堂里,于心不忍地消费自己的偶像吧?

|